夜雨又悄然落下,冬青不再多想,抱起狐狸,去偏房睡觉去了。
竹林小院熄了灯,华堂里却吵翻了天。
闻向舟和闻向度二人睡到一半,忽觉身上瘙痒难耐,点灯一看,身上竟起满了又红又大的肿泡,不碰则痒,碰了更痒。
吓得两人一路哭爹喊娘找仙人顶的丹修长老,得了一句“沾了豆谷花粉,痒满三天肿泡自退”后被炼丹炉熏的黢黑的长老打回。
闻向舟不停挠着,咬牙切齿道,“那老头就是不想给我们丹药!”
闻向度也不停左挠挠右挠挠,两人边走边挠,活像两只站起来的毛虫,惹得路过弟子一路频频侧目,掩唇嘲笑。
两人低下头加快脚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们最近没碰豆谷花,怎么可能因为豆谷花粉过敏?”
忽然,两人不约而同驻足对视,脱口而出:
“冬青!”
闻向度和闻向舟如何水深火热,冬青压根儿懒得去想,她只要知道两人此刻过的定然不爽,便能睡个酣畅无梦的好觉。
冬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檐角传音铃叮叮咚咚的响,残存的雨珠顺着瓦片滴答流下,她推开门,一股带着竹叶清香的晨风拂过,忍不住舒展了一下酸痛的筋骨。
回头望去,昨夜安放在摇椅上的狐狸却不知所踪,唯余一张蓝色的软垫静静躺在椅座上,上面还残留着几根红色的狐狸毛。
她找出门去,那只红狐就站在石桌上,看着小院的门牌。
“就叫你小红好了。”冬青走过去,自然地伸手把它抱起来。
池南:“……”
什么小红,他堂堂折云宗大师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池南是也!
冬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竹居两个字刻在门匾上,旁边还刻了仙人顶的宗门徽记。
“那是仙人顶,修真界第二大宗门,”她轻声道,“这竹居是桑善道人门下紫荷师姐的院落。”
她摸了摸狐狸头顶柔软的毛发,“可惜我只是个扫地的,不能带你到处转转。”
想来它一只小兽也听不懂这些。
冬青摇了摇头,把它放在石桌上,全然没注意到狐狸的目光紧盯着仙人顶的标识,神色凝重。
没想到竟然来了仙人顶吗。
池南环视一圈,终于接受了自己元神离体,附着在一只将死的狐狸精身上的诡异事实。
他本是天下第一宗折云宗弗如仙师门下大弟子,十岁从沉剑渊中拔出上古宝剑无相剑,十七岁破剑道九重天境界,成为天下最年轻的剑道第一人。
前些日子他奉师父之命到南氏国寻找血镝,结果在追寻到白晓城时遭妖族屠城,他拼死抵御,传信于望月谷、折云宗和同门师弟燕明光,还未等到援军便重伤。
再睁眼时……池南看向院中扫地的青色身影,就是这姑娘的脸了。
不知道白晓城现在怎么样了。
这具狐狸躯体本重伤濒死,正巧容纳了他受损的元神,只不过受限于元神损伤和妖身的桎梏,短时间内难以元神归位,只能暂栖于这副躯壳中。
池南的视线落在冬青的左手上,指骨缠着一层薄薄的纱布,隐约可见高肿的形状。
一阵风过,竹林沙沙作响,那道瘦削的身影忽然动了起来。
她双手握着扫帚,足下微错,学着记忆里仙人顶弟子的练习剑法的起手式,借风打力。虽显生涩,但对这套动作力量流转的模仿却意外地标准。
风将零落的花瓣高高卷起,粉嫩的花瓣随风划过冬青眼前时,她忽然伸出双指夹住花瓣,借着风势,手腕微动,将花瓣用力向前掷去。
那一点可怜的粉在空中无力的飘摇了几下,随后软绵绵的落到地上。
冬青似乎习惯了一般,伸出扫帚将那片花瓣同其他将花瓣扫到一堆。
然而,石桌上的池南却微微睁大了眼睛。
天下术士多如过江之鲫,但大多可分为五类,分别是剑修、丹修、符修、阵修、器修,除了这五类,便是他从未亲眼见过的,御物者。
传说御物者到达一定境界后,讲究顺应天地之势,万物皆可为其所用。届时术士们赖以生存的法器在其眼中便如累赘之物,一花一草,一叶一水皆可作为他们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