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一早便进了宫,继续与东方珩商议马税一事。他临行前派常缨来告知秋止雾,只说不等她了,却并没说缘由。
不过秋止雾知道,他!害!羞!了!
马车上她仔细回忆起昨天晚上,容渊薄唇吐息,眸色慌乱,双耳绯红,青筋凸起,摆明了是害羞。
只是,他至于吗?也是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怎么纯情成这样。
她还没发力呢。
秋止雾的思绪被一声呵马打断,随即骏马停步,她便被宫人引进了椒房殿。
两侧鎏金博山炉里白雾升腾,殿内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另有一位乐师在此抚琴,曲调悠扬婉转,仿若身至玄妙秘境。
司千书正伏案作画,因而抬手打断了欲上前请安的秋止雾。只见她画上是位无脸女子,素衣翩然,嬉戏在青山绿水间,执扇扑蝶。
末了她撩起衣袖,小心翼翼地在蝶翅上轻轻一点,才将笔撂下,拿起画卷欣赏道:“来吧,过来看看,本宫画的如何?”
虽是通篇墨色,却也不难看出,画中飞蝶振翅盘旋,少女意趣盎然。
只是这样一幅画面,让人又不免想起,昨日看到的“磨镜”一事。
秋止雾心下略带尴尬,面上却淡然笑开:“娘娘笔墨栩栩如生,这画的可是您闺中时候?”
司千书并未回答,只将画卷起来随手放到书架上,屏退侍从,将秋止雾带到殿中茶案前坐下,才缓缓开口道:“画中之人,是本宫幺妹,司千画。”
话落,秋止雾瞳孔有一瞬放大。
只因她虽未描绘画中人五官,可那少女活泼生趣亦跃然纸上。而冉远影昨日所描绘的司千画,却令人闻之色变。
思及此,秋止雾不免怒上心头,她眸色冰冷,将袖中书本双手呈上,平声道:“娘娘,您要的《楞严》。”
司千书探手接过时,那书皮上的灰尘早已被人清理干净了,书页微微泛黄皱起,是经年累月留下的自然痕迹。
她随手放在身旁,指腹抚过封皮上二字。右手指尖捻着碗盖,轻撇去上层浮沫,凤眸淡漠,声音沉如碧水:“你看过没有?”
“看过。是以心中诸多疑惑,求您解惑。”
司千书拾起手边茶针,轻沾茶水,以针为笔,在案上作起画来。只见她手腕翻挑,口中说道:“本宫给你讲个故事。”
“有一少女,出自名门望族,丽质天成,出尘脱俗。”司千书语速很慢,直至案上水迹浮现出个女子模样,她又接着画出人身后远山水色,“十五岁时,她去城郊采风,不慎掉入捕兽网中,为人所救。”
“她芳心暗许,却得知此人系出江湖门派,宁愿违抗父母之命,亦要追随而去。而这一去,便整一年有余。”
茶水在人针尖汇成一副图案,不多时,便出现了另一位束发之人。司千书继续勾勒形貌,讲解声不断。
“再回来时,她毅然提出要与此人成婚。其父诸多不愿,却不敌她以死相逼,将要妥协那刻,却发现……”
司千书尾音拉长,略一停顿。以水迹点出那束发之人五官,模样清俊文秀,是一副不错的面相。
只听她道:“那人,分明也是一位女子。”
秋止雾耳边似有惊雷炸开,视线瞬间从案上水画移走,抬眼看向司千书。
她为人点唇后落笔,将茶针搁回原处,抬眸回望,露出个无奈的微笑。
“后面的事,你应当也猜得到。上面的字,是千画亡故前留下的。”
司千书将“亡故”二字咬的很重,并朝人摇了摇头。
秋止雾当即会意,或许隔墙有耳,她不愿让旁人知晓,其妹还活着并被囚禁的事。
她略一颔首,说道:“还望娘娘节哀。晚辈听闻燕都治下玄清县内有一戒台寺,能为逝去的亲人祝祷祈福。您日理万机,不如,便让太子殿下与晚辈同去一趟吧?”
她根本无意同东方烁去什么寺庙,此话只是想表达,这事还需请他帮忙。
而司千书自然也能明白,她低沉笑开:“如此甚好。本宫待会儿,让烁儿送你回去,你自己同他讲便是。这逆子现在,可不听本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