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打探,昭家的关系还算是广,总归是能探得些蛛丝马迹。
新皇登基,铲除敌对党羽,有人为了谄媚权贵,竟翻出了陈年旧账,指责前朝户部尚书勾结商贾,私下贪墨。更有甚者从进供的东西里做出了文章。直言宫中御用调制的香料竟用的是市面上最常见的二等货色,偷工减料。龙颜震怒,下令彻低查清。
前任户部尚书就地斩杀,牵连官宦商贾均下狱严审,罪名一经查实,即刻押回驻地当街斩杀,以儆效尤。
其家眷,男子一十六岁以上一律斩杀,妻女孩童全部流放。短短数日临安已是成了血城。
人命如同草芥,命运像浮萍一般,缥缈无边。消息一经流出,各家各户家门紧锁,人人自危。
不乏有官员上书,指责矫枉过正,卷入无辜之人。轻者革职。重者流放。
罪人家眷只要喊冤一律斩杀于街前示众。从此再无人发声。如此干脆狠辣的手段,迅速肃清朝政,也再无人敢质疑新皇的能力。
原来一直没有消息,竟是因为她耿直忠厚的阿父被抓入了大狱。阿母得知消息的一瞬,竟差点昏死过去。
昭薛氏不信,青年结发的丈夫,那般的正直老实,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以次充好的烂事。昭家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从来没做过亏良心的营生。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把两年前家里进供皇家的那一笔的账簿找出来,娘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证人作证,哪怕只保住你父亲的性命也是好的。再尽快写一封信叫两个信得过的家丁送与你外祖父,看看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昭薛氏已然是用尽了办法。语调微颤,面容已无半分血色,眼泪顺着面颊直直的掉下来。
她现下想着再拼最后一把,保住家人性命,家财田庄,旁的皆可舍弃。可已经到了如此境地,牵连的官员商贾都已经斩了大半,又何谈证人证言。
昭睿紧紧攥住自己母亲发凉的双手。
“阿母,没用的,之前交易的官员已被新皇尽数斩杀,说是前户部尚书贪腐,官商勾连,新皇大怒,设令严查。拔起萝卜连着根,前些年一起进贡香料的商贾都被抓起来了。阿父是被牵连了,商队和账簿都是自家记录,又怎可能为阿父作证。”
她一反常态的冷静了下来。新皇即位,定是要肃清朝政,前任官员站错了队,有心之人稍加挑拨,事情已有定数。
现已是走投无路。她阿父,到底是成为他人踩之而上的政绩。
“现如今我们应当早做打算。做好阿父他,可能,可能回不来的打算。”少女的声音打着颤,她必须让阿母准备好。
不,不仅是阿母,他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忍冬,你把宅子里的仆从都叫过来,我有事情要说。”昭薛氏是个聪明的,宅院里的仆从都是自起家一直跟到现在的老人,现在遣散,至少免受流放牵连。
热闹的家宅在得知消息的短短半日,变得阴云遍布,竟没有了一丝生气。
“想必各位也已经听到了风声,你们的卖身契在盒子里,现都拿回去,改日另投明主,这次的风波约莫着是躲不掉了。”人群中充斥着沉默的死寂,有几个家生的小奴,更是小声抽泣。
变动来的太快了,所有人都没什么思考的机会。
“忍冬,你发下去。诸位这些年的辛苦我看着眼里,现在走可保一线生机。来日若我昭家有机会平反,仍需各位相助。”忍冬替夫人把卖身契发给大家,夫人做事一向果决,即已如此,便是别无他法。
除了贴身照顾小姐的春江,知夏,夫人身边的忍冬,旁的家丁仆役在当天便遣散出宅。
再有不舍,也是要活着才有未来。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若是有一日夫人小姐仍用得上我们,我们必定相帮。”
不舍,便是末路。
深秋的雨格外寒冷,洛都城内,终究是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