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文小说

直球最怕直球（第2页）

“回？你在里面跟谁嘀嘀咕咕呢？”优阿姨那辨识度极高的、带着点狐疑的清脆嗓音，毫无预兆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也随之逼近！

我和门缝里正鼓着腮帮子、努力把最后一大块猪排塞进嘴里的蜂乐回，动作同时僵住！

完了！

蜂乐回反应奇快，“嗖”地一下想把门关上，但已经来不及了。优阿姨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拐角，手里还拿着块沾着靛蓝色颜料的抹布。她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边、表情僵硬的我，以及储藏室门缝里，自家儿子那鼓得像仓鼠、嘴角还沾着饭粒和酱汁、正试图用身体挡住膝盖上那个罪证（饭碗）的狼狈模样。

空气瞬间凝固。

优阿姨的目光像精准的探照灯，在我脸上和蜂乐回膝盖上那个堆着炸猪排骨头和剩饭的碗之间，来回扫视。她的眉头慢慢挑起，脸上那点残留的怒意被一种“果然如此”的、洞悉一切的了然取代，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看好戏的弧度。

蜂乐回嘴里塞满了食物，瞪圆了蜂蜜色的眼睛，看看他妈妈，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答应过要保密的”巨大恐慌。他疯狂地对我使着眼色，小幅度地拼命摇头，嘴巴闭得死紧，腮帮子因为塞满食物而高高鼓起，那样子既滑稽又可怜，一副誓死捍卫“秘密”的壮烈表情。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优阿姨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也不说话，就等着看戏。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蜂乐回那副快要憋死也要守住承诺的傻样，心里那点被抓包的尴尬和羞恼，奇异地被一种“算了”的无奈取代。躲是躲不过去了，与其让他憋死或者被优阿姨“严刑逼供”露馅，不如……

我站直身体，迎着优阿姨探究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干脆：“优阿姨，饭是我给的。我看他饿得可怜，剩饭也是要倒掉的，就顺手拿过来了。”我顿了顿，补充道，“您要骂就骂我吧，跟他没关系。是我没听您的话。”

话音落下，储藏室里传来一声极其响亮的、被食物呛到的猛咳！蜂乐回像是被我的话惊得噎住了，捶着胸口，蜂蜜色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直勾勾地看着我。他大概完全没料到我会这么干脆地“自首”，把他拼命想保守的秘密直接掀了个底朝天。

优阿姨也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明亮的眼睛弯了起来，里面盈满了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更深一层的了然。她看看一脸“英勇就义”表情的我，又看看储藏室里咳得惊天动地、满脸通红的儿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呀，”优阿姨摇着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完全没有预想中的责备，“我骂你做什么呀浅羽酱？你这孩子，心也太软了。”她走上前，伸出手，却不是指向我，而是越过我，一把推开了储藏室的门，让里面咳得眼泪汪汪、形象全无的蜂乐回彻底暴露在灯光下。

“看看，看看，”优阿姨用沾着颜料的手指，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蜂乐回的脑门，力道却轻得像挠痒痒，“闯了祸，还得让人家受害者给你送饭吃！你这臭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她的目光落在我依旧泛着红的耳朵上，笑意更深，话里有话，“行了，别咳了，再咳肺都要出来了。浅羽酱都不计较了，我还揪着不放干嘛？”

她叹了口气，语气彻底软了下来，带着母亲特有的无奈和纵容，看着狼吞虎咽后狼狈不堪的儿子：“赶紧把碗筷收拾了，弄干净点！下次踢球再这么不长眼睛，别说饿一顿，饿你三顿都没用！听见没？”

峰回路转！我没想到优阿姨就这么轻轻放过了。我赶紧顺着台阶下，用力点了点头：“嗯，优阿姨，我知道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优阿姨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我们俩一眼，那眼神里的促狭简直要溢出来，才哼着不成调的歌，转身继续去忙她的画了。

储藏室门口，只剩下我和刚逃过一劫、还在顺气的蜂乐回。他用手背胡乱擦掉呛出来的眼泪和嘴角的饭粒，蜂蜜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被雨洗过的琥珀，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我“背叛”承诺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感动，亮得惊人。

“浅羽酱……”他的声音还有点哑，因为刚才的咳嗽，但里面的情绪却像煮沸的蜂蜜，咕嘟咕嘟冒着泡，甜腻又灼热，“你……你怎么……”他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那个他认定最贴切的称呼，带着无比虔诚的、闪闪发光的崇拜，脱口而出：

“——你果然是我的天使啊！！”

轰——！

刚刚才褪下去一点的热度，以燎原之势瞬间席卷了我的脸颊和耳朵，烫得我差点跳起来！这个笨蛋！能不能换个词？！

“闭嘴！吃你的饭！”我恼羞成怒地低吼，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把蜂乐回那亮得吓人的感动目光和他那句魔音穿脑的“天使”宣言，连同储藏室里残留的炸猪排味道，一起狠狠关在了身后。走廊昏暗的光线包裹住我发烫的耳廓，只有海浪声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堤岸，像是在嘲笑我此刻兵荒马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