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气虽然由同一个人吐出来,其后所蕴含的情绪却大不一样。
陆小凤笑道,“猴精,这样的佳肴在你跟前,究竟还有什么好烦心的?”
司空摘星说,“如若我不曾尝过那样的珍馐,自然也会认为这里的饭菜已足够美味。”
陆小凤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遍,终于确认这位深谙易容之术的损友并不是在诓骗他,不由面露惊奇,“能叫你说出这样的话,主厨的手艺定然不俗。是哪家酒楼?”
司空摘星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了两点狡黠的光芒。
陆小凤明明心知他是在捉弄自己,此刻却也很配合地顺着他的意猜测下去,“难道此人并不在酒楼里工作么?”
他视线扫过司空摘星的脸,忽然神色一变,叫道,“难道你是在皇宫里偷了御膳吃不成?”
司空摘星嘴角一抽,却实在找不出什么依据反驳这堪称诽谤的言论。他也许果真能做出这样的事。
只是他已下定决心要逗一逗眼前这只小鸡,便不露声色,仍摇了摇头。
人在自己的好朋友面前,和好朋友待在一处,便总是免不了要变得幼稚起来、去做一些不像大人的事。
花满楼的吃相是很斯文的。即使他目不能视,也依然不会把筷子夹到自己的鼻子上。
他做事情的时候总是能抱有十二分的认真与专注,只因他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从什么地方,都总是能发现人生中的美好。
美好的事物总是要人用心去体会、品味的。
此刻,他就停箸端坐,专注地倾听起两名好朋友间的交谈。
陆小凤接着又猜了数次,偷王之王却依然还是摇头。他不禁急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人既不是一个厨子,也不是一个热衷于美食的人。若论这世间谁掌勺的手艺最好,芒青若排第二,恐怕就再不会有第一了。”
陆小凤大吃一惊,“芒青姑娘?”
花满楼也微微侧过头,偏向了芒青的方向。
少年人左手托腮,右手的食指抵着瓷杯的杯沿,让它就着这个姿势在桌面上转了一圈,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扬了一下眉,一副不很在意的模样。
“不错。”司空摘星露出几分感慨的神色,“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饭烧得那么难吃,也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饭做得那样好吃。”
陆小凤笑道,“这下我是真的有些好奇了。你们结识的时候到底得是怎样的情形?”
司空摘星思索道,“说起来,我们二人相识距今也只不过一月。那会儿我正在一家客栈里做帮工,她来投宿,每天都要用店里的灶台烧饭。”
故事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啊”了一声,像是也想起了那时的景象,肩膀抖动两下,嗓音里夹杂上了一点笑意,“对不住。”
司空摘星稍显做作地叹了一口气,唇角却已勾了起来,“我一直觉得那只鸡死得不很瞑目。当时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竟真的无师自通,把它学成了。”
花满楼道,“芒青姑娘很厉害。”
芒青:“是吧。”
陆小凤大笑,“还有这样自卖自夸的么?”
芒青一本正经,“一个诚实的人在合适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实话的。”
恰在这时,食肆内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他们停下话音,回头望去,只见一人背光站在门外,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叫人瞧不清这古怪客人的模样。
做生意的店家总是免不了有一些纠纷。掌柜只当他是前来寻衅的,一边给小二使眼色,一边殷勤地迎了出去。
她到了那不速之客的近前、瞧清了他的样貌,顿时跌坐在地上,面上血色尽失,神色大骇,仿佛青天白日里撞见了鬼。
食肆内已没有了人语声,一片静默中,只有小二壮着胆子走了两步。
他微微躬下身,去瞧那人的脸。只一眼,便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不止,挥舞着双手向后厨奔逃了开去。
众人不由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