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辜负了这一份深沉的爱。
海因茨会对此感到失望吗?会在天堂的某个角落,听到她糟糕的音色时轻轻皱眉吗?会后悔把这样重要的时刻托付给一个连琴键都按不稳的人吗?
会因此……而不再爱她吗?
追寻长辈的爱和认可,是每个孩子生来就有的天赋,也是他们终生修行的课题。
尽管她无比确信海因兹在她身上倾注的爱意不亚于任何人,可终究还是会在数次午夜梦回时,愧疚难安地这样叩问自己。
我真的做得足够好了吗?
我真的值得这样毫无保留的爱吗?
这一路行来的跌跌撞撞,所有的挣扎与退缩,说来也不过是她对未竟期待的惶恐和自责,施加的自我惩罚罢了。
“pabo呀,”权至龙注视着她沉静的侧脸,又很快别过脸去,声音闷闷的,“你都说了他最爱你,看到你现在露出这副表情才会更令他更难过吧。”
闻言,她嗤笑一声,很快又整理好情绪,“小权,你说得很对!”
“虽然我辜负了老头的期望,但过去的事情没办法推翻重来了。现在的我只能尽力弥补,不再让过去一直努力的自己感到失望了!”
权至龙:“…………”
你这情绪恢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被她这样耀眼明媚的一面所撼动了——
看着她生动的眉眼,权至龙只觉得胸口有一块地方轻轻塌陷,这种陌生的异样却并不让他感到恐慌,反倒四肢也跟着柔软得不成形。
权至龙:“所以你今天找我出来的目的就是这个?我的安慰完全没派上用场啊。”
李艺率:“你错啦!”
李艺率:“这个世界上多数的困难和痛苦的经历,只有靠自己走出来才能完成所谓的蜕变,不是一句安慰就能简单跨越的。”
李艺率:“况且,我才不是那种需要等待别人来拯救的娇花。”
玫瑰花的珍贵,从来不是因为它带刺的锋芒。
而在于它将自己钉上荆棘,为了努力绽放的那份恳切。
李艺率转过头凑得近了些,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就像假如有一天,在你身上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我也不会说一些空泛的话安慰你要想开一点,要坚强起来。比起这种嘴皮一碰肤浅的话语,还是安静陪伴更重要一些吧!就像你现在做的,朋友的意义不就是这样吗?”
随着她突然的靠近,权至龙僵住了,继而又猛地转头,瞳孔微微放大,耳尖被夕阳映得通红,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知道了……”他支支吾吾地低声回应,“我也会努力帮忙,陪着你克服舞台恐惧症的。”
江面碎冰相撞的清脆声响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离谱。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这样的反应实在很是反常,他清咳一声试图掩饰莫名不自然的慌乱,继而又忍不住微微侧过身去。
目光交汇,他看见她眼底映着最后一缕暮光,亮得惊人。
权至龙直视着那一抹暖棕色的深湖,伸出手向她做下承诺,“我会陪着你,从只有两个人的活动室,到十个人、一百个人……我们可以从学校校庆活动最简单的舞台作为起点,直到你不再抗拒任何人的目光为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艺率:“嗯,那就这么约定啦!”
她笑着也朝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掌心。
江风拂过,带着深冬的凉意,却也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暖。
暮色渐沉,城市灯火渐次亮起,打在李艺率身后为她的轮廓镀上金边。
远处传来游船的汽笛声,惊起几只越冬的水鸟,白色的羽翼掠过渐暗的天空。
长椅上呼出的白雾在暮光中缠绵着上升,最终消散在十二月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