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清林轻笑出声,他以近乎轻蔑自嘲的语气说出那些他不想回想的过往。
许一凡双唇翕动,目光紧紧盯着他。
闲清林模样清冷,特别一双眼睛很是凌冽,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像溶着暖阳,极为好看,但现在那笑意不达眉眼,恍如冬日即将落山的斜阳,怎么都叫人不觉得暖。
许一凡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刺眼极了。
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灼烧着他的胸膛,
突然他心疼一震,他听见闲清林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喃喃低声说:“其实我那时候常常想死。”
在冷得受不住,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他其实有过想死的念头。
痛的时候想死,受伤的时候想死,被人驱赶辱骂的时候想死
可他不敢死,他想等。
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明明等不来什么,反正就是想再等等,再等一等。
后来他一直居无定所,一直在流浪,扫地、割肉、洗碗、端盘什么活儿都做过,直到十岁,在街上碰上外门堂主被测出灵根,带回宗门,原以为能修道了,一切就都能好了,哪怕只是在外门,只能做个打杂的,可他后头才知道宗门并不是他的乐土,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在世俗摸爬滚打的那几年,他哪里能不晓得人是最自私的。
爱的时候衣服一件一件脱,不爱的时候一剑一剑戳。
“我有时候很害怕……”
害怕得到又失去,再次被抛弃。
他只是害怕……失去许一凡这件事。
他说他没有家了。
因为没有,所以竭力渴望。
他渴望再有一个家,这个家不会有偏爱,不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再次将他抛却。
一言一语似乎都化成股股内疚向着许一凡袭去,闲清林那些过往就好像一记重锤重重的,毫无余地的砸在他的头上。
这一刻千言万语都哽在吼间,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伸出手把闲清林揽到怀里。
他的胸膛温暖厚实,许一凡熟悉的气息,还有他的靠近,都让闲清林在瞬间松懈下来,不再那么紧张,他轻轻闭上眼。
“人是很怕死的生物。”他听见许一凡的声音从头顶而来。
“人畏惧死亡,恐惧死亡,虽然嘴上说死伤无惧,不畏生死的人数不胜数,但人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去,为了活下去,有人抛妻弃子,有人坏事做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想,似乎那些人已经坏得透彻,甚至已畜生不如,可要是自己处于那种境界,也许会更不折手段,能更卑劣。”
“大多数人向来都爱嘴上说善,没穿过别人的鞋,就永远不能对人随意的去指点,了解一个人容易,感同身受却不易,人要先对自己好,然后再对别人好。”
许凡低下头抵着闲清林的额头,注视的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是不是图你好看,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喜欢是个毫无理由的问题,漂亮好看的人多了去,但我只对你有感觉,不骗你,之前村里有个姑娘,大家都说很漂亮,好多人喜欢,可我不喜欢,她老爱占我便宜,想讹我灵石,我看见她只想打她,但是你不一样,我一看见你心就噗通噗通的跳,而且我觉得你很好,你只是为了活下去,你从未强迫任何人,哪怕是顾青云,你自认卑鄙无耻,但在我看来无异是周旋,你不要这般说自己,也不要妄自菲薄。”
“容貌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更好,没有也无所谓,人生很长,虽然有的东西屈指可数,但过往不能决定你的一切,你也不应该妄自菲薄,谁也不知道明天甚至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虽然没办法保证,但你放心,我说喜欢你,那肯定就是一辈子。”
“以后我保护你,不再让你冻着,也不再让你自己一个人,好不好?”
他把闲清林圈在怀里,俯在闲清林耳边,呼吸温润,语气缱绻,说,以后我保护你。
这话比任何海誓山盟都让人觉得贴切。
闲清林靠在他滚烫的胸口,耳畔能清晰的听到许一凡的心跳在律动。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感觉吼间似乎搁置着上千根刺,每一个字都让他吼咙生疼。
“你不准骗我。”他声线低沉又隐忍:“也不要轻易给出承诺,说出去的话,要恪守一辈子的,我……也会当真。”
许一凡眼神并未躲闪,兴冲冲的道:
“我知道,我爹都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到做到,我要是骗你,就让我这辈子结丹无望。”他趁热打铁,眼眸发亮的看着闲清林,问道:“所以,你要做我道侣吗?”
明明是春寒料峭,可或许是对方身上让人眷恋的热气,伴着那一字一句慢慢传来,还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实在是太温暖了,有那么一瞬间闲清林觉得浑身都是烫的。
他摇了摇头。
许一凡嘴巴张了张,整个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