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案子在京开审,于染用了很大力气疏通关系,想保挚友性命,最后还是没能如愿。在他看来,郑冉是因为自己才会牺牲,郑冉之死多少也有自己的一份干系。
回到当下,林佩也知道,于染主张发展商业为朝廷创造收益,却受吴晏舟等人打压未能施展,如若这次他再不遂于染的心愿为郑冉昭雪平反,那么于染改换门庭只是早晚问题。
“郑知州的案情和李布政使的情况不同,有两个罪名绕不过去。”林佩用平缓的语气,试图规劝,“一是带头冲常平仓,导致十六名守仓军士死亡,尸首先经地方仵作查验,后来在你坚持下运至京城,再由刑部验尸官复核过,其身份和死因都可以说是确凿无疑;二是常平仓被冲开以后,郑知州纵容乡民把仓中一万石粮食搬空,确实给国家造成了损失。”
“十王府这些年用的手段,宣政使团不是都看到了吗?”于染道,“郑知州一定是出于无奈,不忍看百姓被剥削至死,在冲动之下才会做那样的事,情有可原啊。”
“情有可原,但是理不能容。”林佩道,“朝廷没有株连已经是宽宥了。”
于染张了张口,说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林佩道:“带怀生回去吧,夜迟了,就算你明日不上衙,他还要读书。”
于染道:“这么些年来,我对你,对吴老丞相,一直都尊重有加,只这一道坎儿过不去。”
林佩道:“人心似海,退一步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于染抬起手,指向门外,苦笑起来:“你让我梦中如何向郑兄的亡魂交代?”
不一时,于染带着怀生走了。
林佩坐在原地,听人的脚步声远去,手指揉按着太阳穴凝神。
看情形,他知道于染接着要拜访的就是崇仁里街的陆府。
这是一颗注定要失去的子。
*
次日,林佩去了一趟大理寺。
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大司法机构都位于皇城以北的后湖湖畔,涉及五品及以上官员卷宗保存在附近地势较高的丰阁之中。
林佩登上石阶。
尧恩指着一扇房门,说关于郑冉的档案在里面。
林佩道:“好,钥匙给我。”
尧恩转过身,对大理寺卿及几名随从说道:“你们先回去,我留在这里陪林相。”
林佩道:“你也回去,我一个人查看档案就够了。”
尧恩怔了一下,旋即摇头,阻拦道:“这样不妥,一人进档案室,万一日后发现卷宗损毁失窃那就说不清楚了,请林相让下官陪你一起进去。”
林佩笑了笑,心中明白尧恩是在保护自己,但这次情况特殊,他宁可一人承担所有责任,也不能让尧恩受牵连。
一声闷响,木门关闭。
林佩举着灯烛,顺着年份找到书架,取下了那本发黄的文簿。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林佩一字一句看过去,眼眸渐渐湿润。
他映证了心中的猜想,吴晏舟是为保护他才不让他经手此案。
案卷并非完美无瑕,关于械斗发生的具体时间和损失钱粮的具体数额,大理寺曾多次出具意见要求复查,可由于特殊原因,刑部还是先结了案,后续才补齐说明材料。
下令结案的人是吴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