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律:“把门关上。”
“是!”孙力关上了门,茫然无措的盯着面前的漆木雕花,惊觉自己竟然被关在外面了。
守在门两侧的两个小侍从翻着白眼,很嫌弃。
都说了张大人正在忙不会见任何人,他非要闯进去!得亏张大人是个性子沉稳的长者,换别的官员,写机密信时被打扰,早大发雷霆命人把孙力拉出去,背脊骨都能给打断了!
屋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大手抹平宣纸,张律拿起毛笔继续,写完刘赤和北弥的情况后,开始阐述自己对局势的预判。
“北弥落水逃走后,可能已和代国残军取得联系,今独自归来,意在策反十大将军,于途中生乱,劫走代王,因而,臣今夜无法带二人启程回皇城……”
按照惯例写好结束的格式语,笔尖向下压,重重落下刀刃般的一道撇。
汇报信完成了,张律把毛笔放到一旁,等待墨迹干掉。
之前,北弥见到刘赤后说:“测一下,臣离大王有三丈远,反过来说就是有三丈近,实乃喜事,大家都应该高兴。将来,军马铁骑来,臣就能和大王靠在一起彻夜长谈了。”
把这句话每节的第一个字拿出来,就是“测臣反实大将军臣”,去除无用的“臣”字,便是“测反实大将军”,谐音“策反十大将军”。
扰乱人心,陷害他人,颠覆王权,一直是北弥的拿手好戏。
现在库密被杀,张律更加确信,城内有代国的残兵游荡,周边草原上可能也潜伏着人马,北弥就是想挑起将军们的反心,到时候里应外合,像杀死狄族王傲暴那样杀死他。
想到这里,张律冷笑了一下。
爪下濒死的猎物居然想反吃了我。
嘛……以北弥的性子,冒出这样大胆的意图也不奇怪。
被逼到弃主跳湖逃生,又被抓回来,狼狈的双膝跪地,他应该很不甘心,想要赶快报复回来吧。
但,无论计谋多精巧,只要能看出意图,就有应对的办法。
张律心中已有两条策略。
其一,派兵在城内和周边草原搜索,把代国残兵全部找出来杀了,和十大将军解除误会,让北弥再无反击的筹码。
其二,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先发制人,控制住十大将军,遏制住其反心,等明日太子的兵来了再回皇城,利用人数优势让潜伏在草原上的残兵不敢来劫人。
思索片刻,张律排除了第一种办法。
茫茫草原,难以追杀,太费时间了,可能还没搜出什么人,十大将军已经反了。还是第二种办法更加稳妥。
接下来该怎么做逐渐清晰明起来。
宣纸上,最后一抹潮湿的墨迹干枯。张律拿起来折叠好,放入信封,在封口滴上红色的蜡,粘了一根虎斑纹的羽毛。从衣袖里拿出印章,正要盖上,张律的手悬停在空中,眼底浮现一丝犹豫。
其实,还有第三种办法,那就是直接杀了北弥
代王刘赤身边厉害的武将很多,厉害的谋臣却只有北弥一人,他一死,不管多精彩的计谋都会成为梦幻泡影,因为世间无人能代替北弥实施下去。
这是最稳妥的策略,他只需把信拿出来,补充汇报一下就可以了,太子不会怪罪的……他用代王刘赤和北弥的尸体照样能获得丞相之位……
张律眼中的犹豫多了起来,为官二十年,他头上一直悬着把利剑,只要走错一步,剑就会斩下自己的头颅,明智的人都会选择第三种策略,分险最小获利最大。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北弥的样子,对方的眼睛,熠熠生辉,被压到了肮脏的泥泞里,却从中迸发出生机勃勃,仿佛永远都无法被挫败。
而自己是来自皇城的行尸走肉,心中万物皆死,眼中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