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收获了已经进了电梯的祝庭摆摆手示意没事的背影。
祝庭快步赶下去后就在白色大楼的庭院大门口看见了在对着冻得冰凉的手哈气的时槿,心弦轻轻地被拨动了下。随即他抢在女孩前开口道:“站多久了?不冷吗?”
“应该让我去找你的。”他说。
时槿嘴角扯出个淡淡的笑,视线还是躲着祝庭地回避到一边,说:“白色大楼打算在废渊做什么?”
祝庭没听到自己等了一整晚到现在的问题答案,目光晦暗了下,回答:“乌托邦系统要正式普及到所有废渊了,以后废渊的人也不需要用借来或者人工做的东西了。”
时槿眼睛很慢地眨了下:“为什么?这可不是个小工程。”
祝庭点点头:“白色大楼准备很久了,也算是做点好事吧。”
把手揣进兜里的时槿忽然冷笑了下:“废渊人可承担不起用在乌托邦系统上的消费。”
祝庭倒像是早有预料,对任何人问这个问题都准备好了说辞:“废渊搭载的是最基础的生存物资保障的系统,靠的是这些年从主城铺张浪费里抽出的部分,只需要为白色大楼做事就可以免费用了。”
“废渊人不会愿意的。”时槿不置可否道,又想到弘三三父亲生气的样子,眸光一动明白了为什么今天出门看到的大部分废渊人都在抵制乌托邦系统。
虽说乌托邦系统可以帮废渊人改善生活、不必再动手制作实在的家具,节省吃穿用度带来的开支,但同时也砍断了靠自己双手生存的人的经济来源,让所有想要拥有这个系统的废渊人都成为白色大楼的附庸。
那样的话白色大楼真成为废渊的中央了,四周矮房里的人都是给这个中心点源源不断输送血液的工蚁。
废渊人愚笨,但在这种出卖短暂劳动还是给主城当终身走狗的事情上还是分得清的。
祝庭笑笑,也没再过多反驳,仍旧一副事不关己又好像胸有成竹的淡然样,看得时槿有些来气。
她莫名想起了昨天发烧睡着时梦见的那个带小女孩走的男生。
祝庭靠在她旁边的墙壁上,天色哪怕是此刻接近正午了也还是蒙蒙亮的样子,衬得屈腿放松些许的他有副刚睡醒的慵懒,语气也平淡:“昨天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时槿现在有点讨厌祝庭了,他总是把所有问题都抛给自己,难以抉择的也好,不好说出口的也是,总是在丢给自己解决。
她闷声闷气地说了声:“不要都丢给我啊。我怎么知道解决的办法?除非我俩生来就是一起的,但我有我生长的环境带来的观念,你也有你的,很难调和。”
祝庭低下头认真地看她,说:“我可以……”
时槿如有预谋般打断了他的话:“我不需要你为我改变,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是你的过去塑造了你,你的负担比我重得多了。”
“我不想也成为你的负担。”她一口气说完道。
祝庭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很轻声地问她:“所以是要我离开吗?”
时槿终于抬头和他对视了,她被平时高高在上的少年眼底的小心和惶恐刺痛了下,心脏蜷缩成皱巴巴的一团。
她下意识抬手想要抚上祝庭的脸然后安慰他说怎么会呢,最后只在半空止住又垂下来了。
她下定决心地开口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在彼此身边就好了。恋人的身份太重了,我承担不起。”
很具象的,时槿那瞬间感觉祝庭整个人都黯淡了些,然后沉默着不说话。
“好。”祝庭低着头哑声回答她。
时槿点点头,步子比来时快很多地走掉了。
转身没几步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摇摇欲坠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崩塌了,眼泪掉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在地上落成一个个看不见的小点。
祝庭对她而言,就像是乌托邦之于废渊,虽好但实在不是他们能够攀附得起的,从出生开始他们就在完全相反两个极端的平台上,无法理解彼此而酝酿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大,她无法接受真的会残忍伤害别人的祝庭,但祝庭又有不得不那样做的理由。
原谅她没有那样勇敢无畏的心性,在普伦勒见识到的和别人的差距已经足够难熬了,她只想做个以朋友身份待在祝庭旁边的胆小鬼。
再多的恩赐她不需要了。
然后在开春的时候,阳光好不容易从连续一百多天没有离开的云层里挤出来喘口气的时候,无论废渊人接受与否,乌托邦系统还是霸道蛮横地在每一块废渊的土地上建立起来了。
一时间,失去赚钱来源的手工艺人们和因为科技享乐的人们同时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改变的种子就这么轻飘飘地藐视废渊人的血汗被种下了,风一吹,各地都是看上去蓬勃生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