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惊幔几乎可以说是将自己的骨头一根一根自地上拾起来的。
能不疼吗?如果有人这么骂她换做她来还手想必比这一掀还要狠。
她甚至疼出了一种幻觉来,方才与自己近距离接触的那幅壁画犹如被赐予了生命一般,画中的浓云次第浮出墙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散舒卷。
只不过,那云落入此一方空间随即便化作了令人窒息的墨色,交丛如织密不透风,渐渐吞没了整幅画作,吞没了厅间原本言行如常的众人。唯独留下了风惊幔。
不多时,整座正厅变得悄然无息,安静得令人不安。
若是风惊幔猜得没错,入局的顾言迟、萧漠北及辛可威等人业已开始陆续恢复意识,佩剑鸾枫剑柄上响石的声音已经替它的主人传递了这一信息。所以,至少顾言迟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他们却只能被周身的黑气牢牢禁锢,羁言羁行不得脱身。
比如说这个……不得脱身。放在风惊幔身上那就是便宜她了。挑衅的刺头与踏实本分的普通民众享受同一个待遇,天底下怕是都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直到风惊幔被一股强劲的外力封住咽喉,继而整个人如一枚挂坠般向空中托起时,别说是手臂了,她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看见。
菜,便无公平可言。若非喉咙被那灵邪锁住讲不得话,她也不会安安静静的任其这般欺负。
如果再想不出对策,方才那一篇惊觉天地鬼神的檄文算是白骂了。那个,也不能说得过于绝对,用还是有的。用来充当自己的催命符巴不得她早点儿挂。
此情此景下风惊幔居然还有心情上火。
咳……咳咳……咽喉处痛痒难耐,想咳又咳不出。她只觉喉间一脉温热被死死地卡在那股外力之下进退维谷,隐约中还带有一丝令人绝望的腥甜。
虚弱的感觉再一次向她袭来。风惊幔恍惚间微合了眼睛,一颗头愈见愈沉,直到似一株熟透了的稻谷重重地垂了下去。
“噗——”
托起风惊幔的外力猝然松掉了,折腾了许久的她总算是接了地气。
假如她不是一门心思装死,灵邪也不会一时大意被她套路得撤了灵力。可仅仅是装死总归显得有些登不得台面。
方才那口老血差点儿要了她半条命是真的。怪就怪那灵邪动作太快,血是喷了,还余了一口血沫子没来得及一起吐吐干净。偏又经其牢牢封锁住喉咙,无形中的这股外力简直可谓神来之笔。
趁灵邪稍为松力之机,风惊幔竭其全身之力将这口血沫倾喷而出。
笔墨之于学子,刀剑之于还鹰。她差一点忘了,血液,可以是任何人的武器。何况这一腔是历经生离死别且已然命中灵邪痛处的天生地修——梦师族类的血。
吐就完了。
尽管少不得运气的成分,风惊幔还是得逞了。不仅面前的黑气褪去了些许,顾言迟心急如焚的那张脸看在她眼里已然算得上清晰。
只是看得清晰又有什么卵用?
或者顾言迟能够开口讲话,或者他的佩剑鸾枫能够为己所用,二者但凡可以实现一则风惊幔此刻的境遇都不会这般悲催。
又或者……她该想个什么办法先救下一个来才是正经。
向来替风惊幔攻城拔寨的翎羽,因受局中灵力压制的关系已经发挥不出作用了。此时能派得上用场的,除去一腔热血就仅剩下她如数家珍的各种法诀。
血就不要提了,提起来都是眼泪。莫说是热的,已经冷却凝结在地面的那些看上一眼都是要了她的亲命。
风惊幔凝神屏气,双手交替着变换指法捻出一个七杀决。
杀、破、狼的法决自她学成以来就没拿出来用过。能否攻克顾言迟周身的禁制她甚至连一成的把握也无。
奇怪吗?如果她早知一个筑梦师能被自己作成这般光景,竟还不如趁早改投在犹来阁门下呢。
风惊幔一挥手,口中轻呵出一声“放!”
相较纵横天下的破军和奸险狡诈的贪狼,七杀犹擅长搅乱世界的特质或许更接近她破局的目的。
以她的功力,正面相抗无异于驱羊攻虎。如果能动摇作用在其身上的禁锢之力以便乘乱脱险也算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吧。最重要的是,对手不会留给她太多的时间去思虑权衡。
姑且一试而已,侥幸成功的算盘她打都打没过。总不会比眼下的情形更遭吧。也不担心会被灵邪背后偷袭,顾言迟的那双眼睛就是最佳的掩护。
如她所料。风惊幔使出的这个决还是稚嫩了些,较之冲破禁制的目标依旧相去甚远。不过还好,暗处那家伙总归在这片刻没有继续发难,要不然……
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