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疼到被送进医院是十五岁,我记得妈妈提前结束了一个会议赶来医院看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问我疼不疼,而是给了我一记耳光。”
廖以辰突然笑着摇了下头,那笑容看在许琛眼里简直像是一根刺,直扎在他心头最软的地方,让他浑身都不由得颤了一下。
“其实她生气也很正常,你知道的,她最恨别人欺骗她,我瞒着她偷偷练了三年射箭,还差点弄废一条手臂,所以她说她对我感到失望,也不是不能理解。”廖以辰坐直了一些,试图把自己的右手抬起来放在桌上,但最后还是没成功,只能又搁回腿上。
“我爸知道后倒是和她吵了一架,那是他们时隔三年为了我又一次吵起来,我那时才意识到,我总是自以为是地把事情搞砸。那之后我不再想他们能和好,但妈妈却一反常态地松了口,不再反对我练箭,她说,只要我能做到不影响学业,就不再管我。”
许琛静静看着廖以辰,他说了很多,却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语气和表情也都不见沉重,就好像那些真实发生的痛苦、那些满怀期待又落空的遗憾,都能轻松地一语带过。
窗外的夜色缓慢地蔓上来了,还没暗透的世界,三三两两的星星孤独地挂在天幕上,遥望着月亮。
廖以辰抬不起来的右手让他给自己洗澡也变成一件困难的事。
好在两人已经赤诚相见多次,也没了多余害羞的心思,许琛充当一个移动花洒,用十分钟结束了战斗。
擦干了身上的水汽,廖以辰十分不方便地和内裤以及睡衣杠上了,许琛去卧室取了自己要换的衣服过来,就看见廖以辰提溜着一只衣袖在套,另一边几乎要耷拉到地面上。
许琛上前一步,接过衣服帮廖以辰穿好,又低头替他一颗颗系好了扣子。
“谢谢。”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许琛抬起头,撞上了廖以辰的眼神,晶亮亮的一双眸子,接触得久了,许琛知道这人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脑子里大概都在想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照理说这也符合廖以辰这个年纪精力旺盛的需求,但放在当下的节骨眼上,不由得就有些好笑。
许琛因为担心而憋的那么一点火早就被磨得没影了,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往廖以辰结实的后背上拍了一下,“行了,在没好之前别瞎想不该想的。”
“怎么就不该想了,”廖以辰立刻耍赖,“我是手暂时用不了,别的地方又不是用……”
许琛没让人把话说完,当即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别的地方也暂时用不上。”
廖以辰呜呜咽咽,许琛被他闹得手心发痒,松了手推他出门,“行了出去,我洗澡了。”
许琛动作比平时快,洗完了出来,看见廖以辰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戴着蓝牙耳机看平板里的视频,手上还拿着蓝色的医用冰袋,贴在右肩上,自己给自己冰敷。
廖以辰好像没有吹头发的习惯,这几天的气候倒也干得很快,隔着大半个客厅的距离看过去,少年的头发乌黑柔顺,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许琛迈步走近,廖以辰看得很认真,直至他走到沙发跟前才发现,视线从平板上挪开,抬头冲许琛笑了一下,“怎么那么快?”
“在看什么?”许琛浑身还有些湿气,他瞥了一眼平板里的东西,发现是廖以辰自己的训练视频。
“我们教练发过来的,复个盘。”廖以辰说着,俯身把平板熄了屏,自然又亲昵地把许琛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不过现在不想看了,有更想看的东西。”
他说完,身子一倒就把头靠在了许琛腿上,又挪了挪姿势,动作中扯到了伤处,疼得脸都皱了下,也让许琛看得直皱眉。
“你别乱动了。”许琛拿过被放在一边的冰袋,贴到了廖以辰的右肩上,问:“你这样,难道还要继续训练吗?”
“我也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廖以辰躺平了看着他,“短期内肯定是练不了了。”
他说话的时候额前松软的头发向后滑开,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许琛有些没忍住,把手放在他头上顺了顺。
廖以辰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一种过电似的麻从头顶一路顺着神经往下窜,很快就流遍了全身。
他呆呆地看着许琛因为背光而有些看不清的脸,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九岁那年的新大篮球馆。
那年他刚开始练射箭,一门心思地想要兼顾父母的心愿,在臆想的期待里来回拉扯自己。他渴望爱也渴望陪伴,渴望拥抱也渴望抚摸,他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才得不到这些。
可在那个人声鼎沸的陌生球馆里,他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一次意料之外的奖励。
那人抚摸他头顶的触感温和柔软,于是他被温柔又妥帖地拼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