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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50(第25页)

庸都风雨不歇,苍南郡南部却发生旱情,水稻大面积枯死,河州夏汛导致的洪灾也亟待解决。政务紧急,谢渊无法亲往皇陵为先帝送葬,经礼部与中书省会同议定,先帝梓宫出殡下葬之日,由长公主谢文珺至广帝陵代行下葬大典。

皇上只需在庸都同步祭奠仪制,以符合礼制。

时下是五月二十七,宣元帝梓宫移送皇陵头天。

“给朕斩了他!”

崇政殿内,谢渊怒极之下,下旨将北境尧城守将代穹处以军法,斩首。

翟吉被陈良玉打退至关内以后,北境虽再未大肆兴兵,可小股的、零星的战事频仍。

陈良玉离北境赴庸都之际,密布了云崖与湖东两地的防务,如她所料,在她走后又有雍军猝至干扰云崖与湖东烽燧台营建的工事,景明率鹰头军正面迎击,敌退。

不久,雍军又至尧城,尧城守将临阵退缩,弃城而逃,幸而卜娉儿及时率云麾军赶到,与雍军死战,折损锐卒上千人,才守住尧城。

谢渊处死尧城守将,却将此战中云麾军提报的军功簿压下,不再授衔。

他打心底里不觉得一支尽是女兵的娘子军能有多么骁勇善战。

女人堆里固然出了一个有统帅之才的陈良玉,可天下古往今来,也只出了一个陈良玉。

从前他放任了种种僭越之行,募女兵,办女院,甚至异想天开欲插手朝廷命官选拔,首开女科……彼时他念及女子教化确是历代未竟之事,一试而已,成不了气候也无妨,便准了。却没细想,这背后助长了有些人日渐膨胀的野心。

该停下了。

这场在他眼里扮演了许久的闹剧,该停下了。

谢渊从崇政殿出来,踱到殿外的墀台上,望着那片望不见晴色的天。

一连阴雨许多天,闷热感总算退去,风清爽,凉得沁人。

他负手而立,幽幽叹了口闷气。

郑合川以为他是忧惧明日天候依旧是个雨天,先帝不能安然入葬,想开口劝慰,转念一想讲那些车轱辘话也是无用,徒惹陛下心烦罢了,便闭嘴不再言语,默默侍立在谢渊身边。

禁军大统领蒋安东行至墀台,在谢渊几步外单膝跪地,右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禀道:“臣参见陛下。启禀陛下,北衙神武军已全数开赴城南,沿长街至外郭门布防,各哨卡均设双岗;龙武军亦已赶赴皇陵,分守陵门、神道及地宫外围,两处防务皆已安排妥当。”

谢渊没有立即给予回应,他冷冷地看了蒋安东一眼,脸色尤其不佳。

先帝尸骨未寒,太后宫里便传出丑闻,这样的事,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皆是有损皇家威名,不堪说。

只是眼下要用人,还杀不得他。

蒋安东品行不堪,但最起码是条听话的狗,派得上用场。

蒋安东低着头,跪了片刻,未听谢渊再吩咐什么,只是后颈莫名蹿出一股冷意。

脑袋上方随即传来谢渊沉冷的声音,“江宁离陵时,若荣隽还跟在她身边,不必再来报朕,诛杀!”

“臣遵旨。”蒋安东道:“陛下,若长公主离陵时荣大人尚在,大将军当如何?”

话语凝滞须臾。

谢渊道:“她自会来见朕。”

谢渊转身走回崇政殿,坐回御座,殿外的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窗外的风又起,吹得殿内的黄绸帘轻轻晃动,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他向来知道陈良玉与谢文珺年少时有些情谊,谢文珺曾在宣平侯府暂住过一小段时日,由陈良玉教她骑射。

但那时,陈良玉是很不喜江宁的性子的。

连他也瞧得出来二人并无深交。

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就变了?

他叫人盯紧北境与长公主府,书信往来都很少,宣平侯府与长公主府往来也不频繁,明面上,她二人实在不亲近。

谢渊想不起到底是从哪件事开始,他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人与人之间的分寸,往往藏在那毫厘之间。

没有谁能始终周全,即便再如何谨慎,也难免会忽视分寸上那一点微小的偏差。

有时不过是对话时多倾了半寸的身子,是比对待旁人多流露的一分坦诚,是人群里目光下意识追随的片刻迟疑,是风雨兼程回到庸都之后,直奔太极殿而去的那一丁点急迫,还有……上回命她截杀长宁卫,陈良玉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

偏偏就是这一点没拿捏准的分寸,出卖了她们之间藏着和对待其他人不一样的在意。

当局者迷,观者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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