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舆迟迟不动。
“阿漓。”
“我在。”她没再当着众人的面自称臣。
谢文珺侧身偏向她,从窗格子探出手摘了陈良玉发间的桂子花瓣,拢了拢她被风吹散的碎发,道:“灵鹫山下,净慈庵的普济堂有一人想见你,若来得及,你今夜就去。”
“谁要见我?”
“周培。”
銮驾湮没在长街尽头,陈良玉转着尚带余温的青玉扳指,一转头,裴旦行还伫在原地。
吓死个人。
陈良玉想起书信一事,道:“好说。裴庄主医术了得,本将正好也有一事相托,务必不惜代价,救醒卜娉儿。”
裴旦行拱手道:“裴某必不负所托。”
灵鹫山坐落于上庸城外西南方位,陈良玉将信函浇了火漆交给裴旦行,领林寅与一队亲兵打马向南出城。
出了南城门,人马一路向古刹奔去。净慈庵不在半山腰,它隐在灵鹫山下的林中。
山林风起,掠过沿途的古松与竹林。
簌簌沙沙。
净慈庵供奉的六角宫灯长燃,陈良玉带人顺着宫灯指引的方向打马前行,长街更鼓连响八声,才终于看清了青灰墙垣上的悬着“净慈庵”匾额的门楣。
庵门紧闭。
陈良玉像是贸然闯来的不速之客。
庵里的尼姑被急促的马蹄声惊醒,陈良玉下马时,朱门从里头传出门闩抽动的声响。
“吱呀——”打开一条门缝。
陈良玉穿得是便衣,即便如此,她牵着的玉狮子与身后整齐扶着腰刀的亲兵还是叫守门的尼姑瞧出来者身份不简单。
门缝裂大了些,值夜的小沙弥尼踏出门槛,合掌朝她施一礼,“施主。”
陈良玉还她一礼,道:“我找周培。”
她将想起一茬,周培既已出家,俗家名讳应当是舍弃了的。她忘记问谢文珺周培的法号。
果不其然,小沙弥尼一脸茫然,道:“施主,庵中夜间不留香客,施主要找人,是否找错了地方?”
陈良玉原地转了一圈,“普济堂。她在普济堂。”
小沙弥尼道:“施主是要寻净檀师太?”
“净檀。”应该是吧。
小沙弥尼又道:“净檀师太已被主持逐出净慈庵了。”
“为何?”
“施主稍等。”
门虚掩上,不多时重又打开。小沙弥尼披了件寒衣,手中提着一盏风灯,“施主跟小尼来罢。”
她走在小径前头引路,“净檀师太起初在庵侧厢房暂留无处栖身的妇孺,从那之后,庵门外就常出现草席裹着的婴孩。主持师太劝她,佛门虽广,难渡世间所有困苦,莫要强为。净檀师太看那些女娃娃饿得直哭,于心不忍,化缘不成,摸进后厨偷拿半口袋生米与两块山芋熬粥,犯下十戒,主持师太只能令其离庵。”
陈良玉道:“我们眼下去哪里?”
“主持师太将庵后一座竹院割出来,净檀师太就住在那里。”
绕过青灰墙垣,依稀能听到深夜里婴孩一阵一阵的啼哭声。小沙弥尼口中的竹院没有院墙,用竹子打桩,围了一圈墙垣。
小沙弥尼提灯将陈良玉送至竹门前,施礼离去。
陈良玉环视一周。
素有“普度众生,济世救人”之名的普济堂,只是几间破旧的茅草屋。
几步开外,有座看似才落成的院子,与净慈庵后门是连着的,青砖灰瓦隐在林间夜色里,新筑的房舍脚手架还未拆。
草屋前影影绰绰,站着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