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玉话转到正事上,道:“邱府今日是否要给谁做寿?”散朝时听谁提了一句,当时留心了。
陈滦点头道:“他家老母整岁寿辰,是个大寿,满朝宴宾客。到底是户部的堂官,既然做寿,府上人不去,也得差人送一份贺礼过去。”
“不必差人了,我亲自去。”
陈滦道:“你别冲动,没有供词和证据,仅凭猜测定不了三品大员的罪。”
“我有分寸。”
陈良玉走到湖心亭外,转过身道:“二哥,我刚好有事要劳烦衡姑娘,你替我走一趟?”
陈滦道:“什么事?”
“卜娉儿昏迷不醒,需送个信给南境赵明钦,叫他带两位姐姐去西岭,若是……”
陈良玉眸子暗了下来。
“若是她醒不过来,至少能与至亲见最后一面,送她一程。私事不好动用南境的军驿,叫衡姑娘传封家书回去是最快的法子。”
陈滦应了,道:“就去。”
时至傍晚,庸都街巷的鼓噪渐平,喧嚣声齐齐落入邱府。邱府庭院东侧搭好了戏台子,戏班子正在台后试《满堂福》的祝寿大戏,太湖石假山前铺开几十张梨木八仙桌。
分外热闹。
邱仁善亲自在门外迎官僚来宾。
西角门传来马嘶鸣,邱仁善眼皮一跳,扭脸看到玉狮子正甩着鬃毛。
来吃这场寿席的官僚不少,六部堂官到了三位,吏部、礼部与工部尚书皆在,可似乎没人料到陈良玉也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邱仁善也一副完全出乎意料的样子。
他是给宣平侯府送了帖子,可也只是为了周全礼数,没想过陈良玉或是陈行谦会亲自来。
西岭平叛,陈良玉部下一死一重伤,还把皇上钦点的监军使装囚车押了回来,怎么想,她眼下也没心情去谁家吃寿席。
她腰间的澜沧剑还挂着,脸也无喜色,不像贺寿,像是来邱府拿人的。
倒是照礼数抬了贺礼。
邱府热闹的门楣凝固下来,百官向陈良玉见礼后纷纷退让避开。邱仁善硬着头皮碎步迎过去,拱手一揖,“大将军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陈良玉道:“本将来讨杯寿酒,别扰了大家的好兴致。”
“哪里哪里,是大将军赏脸。”
陈良玉叫林寅把贺礼抬上来,揭开礼匣,是一座鹤雕。白鹤单腿立在松枝上,鹤首突兀地扭向右侧,更怪异的是,这只鹤的尾部缺了一角白羽,似是有心敲掉的。
铩羽而归啊。
邱仁善面色一僵,旋即又堆上笑意,“松鹤延年,好意头。下官代老母谢大将军的贺礼,大将军里面请。”
陈良玉被迎到正堂就坐,澜沧剑往席面上一搁,“哐”地一声压扁了桌上寿桃样式的豆沙包,同样就坐在正堂的吏部、礼部、工部三位尚书与其他衙署的堂官瞬间明了,这不是诚心来吃席的,是来掀桌的。
于是各自酌了杯酒,借口公务在身,匆匆起身告辞。
邱府的寿宴摆到戌时才散。
陈良玉独坐正堂候到过寿的老夫人去安寝,前院的宾客陆续离府,才等到邱仁善踏进正堂。
陈良玉席面上的碗筷丝毫未动。
邱仁善合袖行过礼,“大将军,招待不周。”
陈良玉已无暇与他假客套,直截了当地道:“汪表死了。”
邱仁善道:“汪监军的事,下官有所耳闻。”
“户部侍郎,三品大员,为什么要勾结北雍?”
邱仁善听她这么一问,面色反倒平静了。
“大将军此言若有凭据,今日来邱府的该是刑部和御史台的人。”
陈良玉道:“邱大人既然知道本将无凭无据,你我不妨摊开来谈一谈。”
“好啊,”邱府正堂坐北朝南摆着两张八仙椅,邱仁善挑一把坐了,“大将军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