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章再合袖一揖,吸了吸鼻子自觉退让到路旁。
荀书泰摁下急着上奏的折子,“李大人,这是怎么了?你撞了本官你哭什么?”
李鹤章长话短说,将樨马诺抢掠、伤人、毁田的来龙去脉讲了,又大诉一通苦,“……那下官能有什么办法,皇上不让派兵与樨马诺起冲突,下官只得小心伺候着草原那群大爷,干脆啊,下官撇下这具肉身,替百姓扛樨马诺的刀去。不活了。”
荀书泰听罢,手一摊,道:“哪里就这么难办了?竟还要舍李大人一条命进去。”
李鹤章双眼一亮:“荀大人有主意?”
“本官哪有什么主意。”
“下官这顶乌纱帽都难保了,荀大人就别打趣下官了。”
荀书泰往李鹤章身边近了近,“辅国大将军秘密回庸都了,眼下人就在宣平侯府,李大人可知道?”
“这谁不知道。”
“草原人最怕什么?”
“陈大将军的鹰头军。可陛下说了,不许调兵。”
荀书泰恼他榆木脑袋,他手上也有不能耽搁的事急着启奏,也不打弯弯绕绕了,直白地道:“哪用得着调兵,你让陈良玉在樨马诺人眼前儿露个面,事不就解决了?”
“能好使吗?”
“左右陈良玉这些时日只能做个闲人,俸禄可是照发,不干活怎么行?好不好使李大人递张拜帖便知。”
李鹤章又看了看同行的三人,诚惶诚恐地问道:“什么事竟劳三位大人一同进宫面圣?”能同时惊动御史台、兵部与户部的,必然不是为着樨马诺在庸都闹事,得是有更大的案情。
御史中丞江献堂清咳一声。
意思明了,这不是你小小鸿胪寺当问的。
荀书泰不能再耽搁了,三位堂官匆匆进宫,李鹤章只得在身后远远一拜,“多谢荀大人。”
崇政殿的龙涎香将燃尽了,御前宫婢进来换了一炉香。
谢渊:“言风。”
殿外进来一个带刀侍卫,“属下在。”
“陈良玉自太皇寺回府之后做了些什么?跟哪些人有过来往?”
“回陛下,大将军只在中书都堂和六部衙门停留过,樨马诺来使安置在西北驿馆,多在城西、城北、城郊生事扰民,大将军不曾去见过樨擎。”
“她身边的人呢?宣平侯府的其他人呢?”
宣平侯府只剩四口人,武安侯夫人远在逐东治理水患,一小女入宫正伴柔嘉公主习字玩耍,除了陈良玉,谢渊所说的其他人,便只能是陈行谦了。
言风道:“回陛下,宣平侯也与素日无异。西北驿馆周遭的暗探来报说,樨擎每日早出晚归在庸都闲逛,没见过世面一样,看到什么都稀奇得不得了。”他说到此处,不禁有些好笑。
谢渊盯了他一眼。
言风当即收敛起笑意,道:“樨擎身边只有鸿胪寺和驿馆的人跟着,不曾接触其他人。长公主身边的黛青女史在鸿胪寺就职,陛下,可要查鸿胪寺和西北驿馆?”
谢渊想了想,“罢了,且再看。”
恰此时,郑合川进殿通报:“陛下,江献堂江大人,盛修元盛大人,荀书泰荀大人在殿外求见,有要事启奏。”
“宣。”
三张奏折依次呈上,还有一封南境衡邈发来的兵函。
兵部尚书盛修元禀道:“衡侯爷捉拿了东胤派往南洲的使臣,柳莫趁机逃回南洲境内,扶植九岁的世子继位南洲王,纠集兵力、船只全力迎战我军。”
奏折上即南境兵马的粮草和军需调配,因大凜与南洲之间隔着一个海湾,与南洲作战还需另外打造战船与水上鏖战的兵弩。
荀书泰道:“南境所需军用,户部已由度支司、金部司协同核查,加盖了尚书印,请陛下过目。”
御史中丞江献堂道:“薄弓岭私运铁矿一案御史台已查明,铁矿贩往西岭一带,所幸发现得早,铁矿只开采出一小部分。西岭近日开始出现兵祸,不是简单的流寇作祟,有人听了些民间的流言蜚语,公然宣称……当今天子不合正统,打出‘反谢’的旗号密谋造反。”
谢渊问道:“什么人牵头?”
“回陛下,西岭自陆任西随祺王谋反,被诛杀之后,再无戍边大将镇守,如今几个州郡的兵力分散,臣已派多位御史微服前往,查证此事,不日便会有消息。”
谢渊心脏突如其来地猛烈跳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