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寺外有自北境随陈良玉回庸都的亲军把守,荣隽带领长宁卫将供奉惠贤皇后灵位的永宁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刺客也不大可能混进来。
林寅道:“那好歹进去看一眼吧,万一……”
说着要来推门。
卜娉儿身形一挪,又将人挡住,“别万一了,你把门撞坏了大将军今晚歇在哪?你先去永宁殿看看大将军与长公主是否在。”
林寅略一想,道:“好,我去永宁殿问问,你在这守着啊,先别离开。”说着便脚步踢踏疾风般跑远了。
卜娉儿转过身,低首面向寮房门,身形定了定,随后一揖,“大将军,若无吩咐,末将告退。”
门内静默一刻。
“你退下罢。”
卜娉儿直起腰:“是。”
门上那团浓稠的黑影悄然隐没,徒留澄澈的月光毫无遮拦地洒落。
陈良玉将衾被下埋着的人拎出来,胡乱揽了几下自己凌乱的衣袍,系带随意一系,唯一一床锦被仍裹在谢文珺身上,“你胆子忒大了,不怕她们真的破门而入?”
谢文珺道:“那又如何?”
陈良玉翻身下榻,吹燃火折子点了两柄灯烛,寮房明亮起来。她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拾起来,三五下一叠搁置在床头,转身又去翻找自己要穿的衣服,她身上这件外袍襟口少一枚扣子,需得换下。
“那又如何?”
这是个好问题,陈良玉也不知会如何。
她从包袱里抻开一件绣着飞鹰的胭脂色袍服,背对着罗汉榻,自顾自脱掉身上这件外袍。
谢文珺走到门口旁侧的面巾架跟前,其上置着一口铜盆,盛着半盆清水,她撩水净手,“你自己的人,难道还信不过?”
说话间,陈良玉已换好衣裳,扣上衣领最上头一枚银扣,“阿寅和娉儿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即便让她们亲眼瞧见什么也不会出去乱说话,可这种事,也不好示于人前。”
得快些赶去问禅台,不然再晚些破绽可太大了。
仔细一想,哪还用管什么破绽不破绽的,已经破得没边了,单就今日在寺中的几人,也就林寅那个脑子只长半边的傻姑娘还未完全参透,余下的卜娉儿,鸢容,黛青,甚至荣隽,虽然嘴巴闭得紧,却都心照不宣地都守着一个共同的秘辛。
还要瞒谁去?
陈良玉转过身,看到谢文珺净过手,取下面巾架的白帛擦干水珠,站在床头一堆衣物前,拨来翻去,搅一阵,便将手里左一件右一件的衣裳全都放下了。
陈良玉道:“没有合殿下心意的衣物?”
这些裙襦袍衫皆是鸢容备下的,理应不会出差错。
谢文珺道:“本宫更衣,须有人侍奉。”
陈良玉只好走过去,抖了件薄纱衬裙,三下五除二往谢文珺身上套,不经意将谢文珺头发弄地纷飞,捋好头发,又乱了亵衣,摆弄了一会儿,才总算抚平整。接着是上衫,套至最后一件稍厚些的锦缎材质的长裙时,被谢文珺领到寮房门口,陈良玉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后背传来一道重力,猛地将她推了出去。
“殿下?”
陈良玉将脸往门里凑,哐的一声,两扇门扉在她眼前儿无情地合上,“又不要人侍奉了?”
一言不合就将人往外赶,什么坏习性。
陈良玉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晃动的矮影,定神一看,卜娉儿正蹲在不远处,那有一簇矮丛挡住她半截身子,见陈良玉看过来,忙解释道:“末将怕有人从这里过,或者,阿寅会很快回来。”
陈良玉平静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她往亮灯的寮房瞧了一眼,不知谢文珺的衣服要换到几时,便走到矮丛另一旁,与卜娉儿一起蹲着。
不久,林寅果然风风火火地折返回来,路过矮丛一个急刹,问卜娉儿:“你蹲这里干什么?永宁殿问过了,不见大将军和……长公主。”
她似乎终于看到矮丛另一侧还有胭脂色的人影,“大将军?你去哪了?长公主呢?方才我在屋外唤了好久,你房里没人,这会儿怎么又和娉儿在一起?”
林寅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即便想答,也不知先从哪一个答起。
诚然,陈良玉也没想搭理她。
林寅眼眸被一抹胭脂红晃了,又问:“你衣服什么时候换的,白日穿的不是这身吧?”
陈良玉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娉儿。”
卜娉儿站起身:“末将在。”
陈良玉指了指林寅:“把她拉下去斩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