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他看这帕子值钱,又无主,便趁无人注意揣自己兜里了。
陈良玉皱了皱眉。
那方手帕上有她的大名与军印,就算她的名讳不响,难道竟无一人认出那盖印是军中印记?
赵明钦抱着人往出处走。
杜佩荪道:“去找来。”
狱卒应着,飞快跑去找。
牢头将人拦下,“东西是我存放的,我去找,我去找。”
装模作样跑了一圈,去库房翻了翻,将帕子从自己身上翻出来,双手奉上。
帕子拿到手陈良玉才明白为何无人拿着这方锦帕来找她,她血书那几个字早已斑驳不全了,盖上的印颜色在锦帕上本就极淡,被汗水浸湿过,完全看不出那处原来是什么。
车舆驶回边驿。
墙根儿蹲的人不见了,江伯瑾不知去处。
驿丞抻着手臂,将赵明钦送到一间宽敞的驿房,差人去请了大夫。
驿庭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憨直魁梧,另一位黑袍加身,宽大的兜帽遮面。
憨直魁梧那人见到陈良玉似是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激动地奔过来,嘴里喊着,“统领。”
竟是高观。
高观擢左金吾卫大将军为正三品,与陈良玉品级相当,从前这样称呼习惯了,也没想着改。
“高大人。”陈良玉道:“你不在禁中护卫陛下安危,怎来了崇安?”
高观看了眼另外一人。
黑袍已转过身来,手中握着铁錽信筒。
“严伯。”
黑袍正是严百丈。
高观道:“卑职被撤了职,贬为磐城守军。是严军师顾惜卑职前程,叫卑职往南边来投奔慎王殿下。庸都已非昨日之庸都,张相受到弹劾,府上抄出许多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以贪腐罪革职斩首。荀相也禁在府中,有人把守着。”
“严伯,我爹娘呢?”
陈良玉握着阑仓的手指紧了紧,泛白的指关节出卖了她的紧张。
她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紧绷着,预备着崩断或是放箭矢离弦,去向人讨命。
严百丈避了避她的目光,好一会儿,才将一纸书信从怀中拈出来,递到陈良玉手中。而后艰难地道:“侯爷与夫人,已身故了,宫里敕令秘不发丧。”
“宫里”是谁再明白不过。宣元帝与陈远清情谊深厚,必不会叫陈远清无葬身之地,那便只能是祺王假借宣元帝的名号下达敕令。祺王忌惮北境守军与陈良玉手中的兵马,如若南北同时起兵讨逆勤王,首尾夹攻,那么形势将对他极为不利。
陈良玉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纸。
上面是贺云周的字迹,多数是已知天命,对子女百般抚慰的告别之语,唯最后一句笔力更加苍劲:吾儿谨记,不可向乱臣贼子称臣。
“如今庸都多数文官武将的家眷都受祺王的控制。各地世家本就对农桑署颇有微词,祺王废农桑署后,世家也都有意拥戴祺王,世家子弟在朝中身居要位者不少,禁军统领林忠就是其一。这段时日,祺王压制着百官,挟持陛下,将皇宫禁卫与庸都守备军的将领几乎换了一遍。”
“我爹娘怎么死的?”
“祺王将陛下软禁在宫中,意图挟天子以令百官。那日宫中一小内侍送来密旨,侯爷正要奉诏调兵救驾,竟调不动庸都守备军与十二卫府兵,林忠带禁军与守备军围府,给侯府冠以谋逆之名,围困。”
围困是攻城时的一种策略,阻断城中一切后援,耗尽其粮草辎重,只待城中弹尽粮绝,弃甲投戈。
侯府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侯爷与夫人率府中亲兵突围,将太子的死讯与祺王谋大逆的消息递了出去。”
谢渝的死讯终是捂不住了。
祺王命林忠动手杀掉谢渝时算漏了一环。原本太子身亡,他牵制百官、调任武将,找个恰当的时机对外宣称太子染了急症,突然暴毙,再逼宣元帝退位,便顺理成章。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传国玉玺被谢文珺带出了庸都。没有玺印,即便宣元帝拟了退位诏书禅位于他,也名不正言不顺。
故此,他才迟迟未上位称帝。
信纸上“啪嗒”多了几处不圆润的水渍,将纸上墨迹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