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懂了陈良玉的意思,她窘得难堪。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多年前那身挑夫的衣服,她没有银钱再置办新的衣物,也没必要,这些年便只穿着这一身。只是麻布衣服易破,她缝了又补,浑身又脏兮兮的。是误会她真的做了乞丐罢。
“我上山给人背柴,一捆柴,给五文钱。”
她讷讷的,旁敲侧击辩解自己没有伸手讨饭。
脸上有些痒痒,那人伸手挠了两下,胡茬被她扣出更大的缺口。
“……”
她与陈良玉四目相对,彼此都沉默了。干脆撕掉,又找出新的胡茬准备往脸上贴。
陈良玉端量了她片刻,虎口有茧。陈良玉右手虎口与拇指内侧也有拉弓磨出来的茧。
“你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处?令尊是什么人?”
“卜娉儿。”她道,“我父亲……去世了。”
姓卜。
朝中有名有姓的武将,有谁是姓卜的吗?陈良玉想着。
山神庙的墙壁上有彩绘的壁画,挨着顺序看过去,是一个神女羽化登仙、庇佑山民的故事。
这里似乎有人住过,有碎石块搭起的灶,上面吊着一口缺角的锅,还有几处生过火的痕迹。墙边铺了稻草,压出几个扁平的稻草坑,坑上似乎还有干涸的血迹。
荣隽在山神庙四处搜查,唯恐哪里藏了人。这庙不大,除了山神像后面,几乎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山神像后面他上上下下已搜过三次了。
还真叫他从稻草铺后面的土堆里揪出个人。
“哪来的小崽子。”荣隽道。
是个小乞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吓得动也不敢动,任荣隽提溜着。
看到卜娉儿,似乎很开心,可转眼一看满院、满屋子拿着兵器的人,眼睛里全是对卜娉儿的担忧。还有求救。
荣隽一松开手,小乞丐落地就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朝荣隽磕头,嗯嗯啊啊地。
边磕头,边双手抱拳,上下摇摆着作揖。
竟还是个小哑巴。他是在求饶。
似乎又不是在为自己求饶。他磕着头,使劲儿拽卜娉儿,像是催促她一起下跪磕头。
卜娉儿把小乞丐拉起来,一把捂在怀里,道:“我弟弟,是傻的。”
小乞丐似乎不认可这个说法,挣扎了两下表示抗议。
“你身手不错,跟着我罢。”陈良玉道。
谢文珺坐在石凳上,将目光从那处移到脚尖,下巴搁在膝上,随手拾了一根稻草,掐成一截又一截,扔在地上。
又听陈良玉道:“我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谢文珺又将被她掐成段的稻草捡起来,拼一拼,看能不能再拼回去。
“如果你有这个胆气,往后便不用再做挑货、背柴的苦力活儿了。”
卜娉儿贴假胡茬的手一震。贴歪了。
她极僵硬地抬起头,眼眸中闪过欣喜若狂,可随即又变得纠结、挣扎。她将头扭向右边,盯着南方,犹豫片刻,还是摇头推拒了。
“我还要等人。”
“等谁?”
卜娉儿打量着满屋子官兵,脸上流露出忌惮与惧怕的神色。她以沉默应对这个她不愿回答的问题。
谢文珺没能把稻草拼起来。她从石凳上起身,走到二人旁边,“与你一样,不愿答话就不说话。”
陈良玉耸肩。
外头传来一声:“下官参见公主,参见陈将军!刺客已伏法,臣杜佩荪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紧接着一声:“臣邱仁善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邱仁善?陈良玉挑了挑眉,“呦,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