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蔚妧推开她,吐出药,“不要你假惺惺,你走!别再回来!”
女贼又往她口中送了一粒,钳着她的下颌,强迫她咽下去。
“我会走的。”
她嗓子叫浓烟熏过,声音粗哑,“今日,是爹的祭日……”
叶蔚妧突然发了狂,“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他只认你一个女儿!”
声嘶力竭的嘶喊中,脸庞流过两行清泪。
“为什么?一母双胎,他选择让你活,我死。”
女贼索莫乏气,全然没了白日当街抢劫马匹的强盗模样。
“我把家,身份,相貌,都还给你。”她说。
“还?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何须你来还?”叶蔚妧脸上血色褪去,病态苍白,“他不认我,那属于我的东西我便自己来取。”
她目光移向裴旦行,“我想要的,我都要得到。”
叶蔚妧伸手抚上裴旦行的脸,相差十多岁的容颜在岁月中留下痕迹。
她幼时便深爱这个抚育她长大的男人。
“师父,我们会有孩子的,还会有的。一定会有!”
“阿妧……”
裴旦行痛苦地闭上眼睛。
“是你给她喝的堕胎药?”女贼质问着裴旦行。
裴旦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只道:“阿妧不能生这个孩子。她的身子经不起生孩子这样大的亏空。”
叶蔚妧嘴角牵动,仰头朝天发出一连串近乎歇斯底里的笑声。
她笑凉薄之人道貌岸然。
他亲自熬好要杀死他们孩子的药汤,亲手端到她面前来,又亲口说出,“阿妧,听话。喝下它。”
却说,忧心她身子亏空。
那碗堕胎药是叶蔚妧自己灌下去的。这么多年,她忽感有些疲累了。
二十几年前,九华山庄的叶夫人早产分娩。一天一夜,腹中双生胎还未生下来。
叶老庄主为妻女积福,外出布医,未归。
为保住腹中孩子性命,叶夫人支走了其他人,只留了一个心腹婢女。她叫婢女备了剪刀与针线,拉上床幔,剖开了自己的肚子。
不料腹中双生胎竟是两头身、四只胳膊四条腿的怪胎。
腰腹有一侧是连在一起的。
吓坏了婢女。
叶夫人奄奄一息,叫婢女拿针线帮她缝合。
婢女受惊之下,伤口未能缝合好,叶庄主布医赶回时,叶夫人已撒手人寰,留下啼哭的怪胎。
叶庄主寻遍了古医书,总算在孩子半岁那年找到了将婴儿身体分开的方法。
但只能活下来一个。
稍大的那个婴儿腰腹被切去了半边,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到完全堙灭。
叶庄主托着那具小小的身子,最后看过一眼,便把她放在一个竹篮里,交给了一个婆子。
怕影响活人寿数,早夭的婴孩是不入祖坟的。叶庄主只叫人去后山找块地儿,挖坑埋了。
后山少有人去,人迹罕至,偶尔会踩住山林野兽捕食后啃剩下的骸骨,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林子深处,会传来夜枭怪异的叫声。偶尔一阵阴风吹过,树叶、枯枝沙沙作响。
令人头皮阵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