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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贤皇后的牌位供奉在太皇寺永宁殿。
早几日听闻江宁公主将驾临,寺中将永宁殿四周清了场。香客们登高望远,想一睹公主盛颜。
雄武屹然的东宫卫散布永宁殿各处把守,手握九石角弓、直刃长刀,威风赫赫。
谢文珺自青石阶上踱来,身后随侍着数名宫装侍婢与太监。
香客呶呶,挤着往前远远瞧着,看不真切面容,入眼是一身墨狐领的斗篷裹着素白衣裙,未戴头冠。
款步缓行,步步登高。
陈良玉也随在一旁。
今曙色拂晓,她才闭眼眯了一会儿,醒后头痛欲裂,喉咙干得生火,灌了许多凉茶才舒缓些。
本应立即赶回南衙等旨意,出兵南洲的圣旨最早今日、最迟明日便会下达,接着要与兵部与户部交涉人马、粮草调配。
鸢容叫人进来服侍,她漱口洁面后往隔壁去,谢文珺已梳洗、穿戴妥当。
“公主,臣还有公事……”她道。
“嗯。”
谢文珺低着头,不看她。
她向前两步,与谢文珺距离近了些。仿佛有意躲避与她对视,谢文珺将脸稍稍偏过去。
只一字,再没说旁的。
看到她这副样子,陈良玉心中某一处被戳了一下,讲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怜悯?心疼?
她本想说,今日还有公事,便不与公主同行了。
说出口的却是:“臣要回庸都,公主若要去太皇寺凭祭惠贤皇后,臣可同路护送。”
从这个镇子回南衙与去太皇寺并不顺路,二者不在同一个方位,但心算下大致路程,以红鬃的脚力绕行过去,再从太皇寺赶回南衙,也费不了太多时辰。
惠贤皇后年祭,她应当去上一炷香。
谢文珺这才把脸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饱含不确定,对陈良玉要同路护送感到意外。
不知是否是错觉,陈良玉捕捉到一闪即逝的意怯。
“昨日……醉了。”谢文珺道。
陈良玉道:“昨日,臣有失礼之处?”
“不曾。”谢文珺讶道:“昨日之事,你不记得?”
鸢容与黛青恨不能顷刻化身鸵鸟,将头埋在沙里。二人憋红了脸色,尽量闭目塞听。
“记得。”
“记得什么?”谢文珺将目光收回,有一瞬慌乱。
“臣记得公主说,可用之人,也可以是你。”
“你可还……记得其他?”
“其他?还有什么?”陈良玉道:“昨日醉酒误事,若疏漏了什么,请公主再提点。”
“没什么,我们走罢!”
陈良玉一同谢文珺为惠贤皇后的牌位添了香,寺中僧人做了法事,诵经。
永宁殿后便是谢文珺见李彧婧与谷燮二人的禅房,寺中和尚清扫过,一尘不染。
谢文珺要在太皇寺小住三五日。
陈良玉上下看了一圈,禅房摆置古旧,简陋程度与她们歇脚的客栈相去无几,一张竹榻,一套松木桌椅,供奉着一尊佛龛,佛龛底下两个蒲团。
她不禁问道:“衣食妥当吗?会不会住不惯?”
谢文珺跪上蒲团,掌心合十,默念了句什么,才道:“此心安处,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