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氤一一应和,心里半是高兴,半是怅然若失。
众人闹到后半夜才散,喻氤帮周湘把喝断片的秋秋送上车,再回来包厢里只剩下孟竖没走,他今天戴了个帽子,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帽檐遮住大半张脸,看起来并没有杀青后的畅快。
喻氤想到最后一场戏演完,这个平日里不近人情的大导演亲自抱着毛毯等在岸边,对她郑重道谢的样子。
她在孟竖身旁坐下,问:“孟老师,李金银最后活下来了吗?”
孟竖好像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盯着酒杯底座反问:“你怎么理解?”
喻氤摇头,“娄泽死了,杀害娄泽的凶手也死了,剩下的这个世界对于李金银来说,也许并不是天地为家的自由乐园,而是永远赎不清罪的牢笼,她注定感受不到喜怒哀乐、人伦幸福,如果是我,我应该会选择就这样葬身大海。”
孟竖听完有些复杂地笑了一下,他常年严肃,即使不皱眉眉心也布着浅浅的两道川字纹,喻氤终于在最后的杀青宴上听到了孟竖的认可。
“你把角色吃的很透,这半年辛苦了,我替整个《铁锈》剧组谢谢你。”
说罢他往杯里添了口酒,冲她一干而尽。
喻氤有些眼热,这一刻,喻氤感到那道搁在孟竖和她之间看不见的隔阂,像泡泡一样,被戳破了,她重新变回了最初的身份,演员喻氤。
孟竖又沉默的连喝两杯,酒气连天道:“小喻,戏就是戏,戏演完了一切就结束了,你要分清戏和现实。”
喻氤缩起手指,含糊道:“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
孟竖倏地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分清哪些感情是你的,哪些感情是戏里的,你要永远记住你是谁。”
他极少这样推心置腹,喻氤哑然,明白这是为她好,可胸口还是像被堵了一样难受。
她垂下脸,眼泪一滴滴落在腿上,用力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的。”
回应她的,是肩头沉重覆下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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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锈》拍完了,吊着喻氤的最后一口气就没了,回到北京她一连昏睡了好几日,有时醒来活动不到两个小时天就黑了,她就又接着睡。
其实每次从组里出来都是这样,与世隔绝数月,与时下发生的一切都脱轨,只不过这一次感受尤为强烈,即使拥有了充分的休息时间,也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几个工作上有联系的朋友发来消息,话里话外知道她从孟竖组里出来了想聚一聚,喻氤全都往后推,因为她怕错过闻勉的电话。
闻勉如今几个国家来回飞,能通话的时间不定,时长也不定,有时陪他等转机通话能挂数个小时,有时他得回酒店歇息才有空闲,喻氤又不舍得占用他睡觉的时间,一天下来便只能通话十几分钟。
周湘说她谈个恋爱谈得魔怔了,每天就抱着手机在家等电话,喻氤也只是笑。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和闻勉面对面对话、触摸、拥抱了,回到北京的时间越久,她就越觉得自己像块海绵体,空虚和不安挤占了躯壳,她迫切的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闻勉和她的感情是真实的,不是故事的衍生物,没有被留在那个县城的海岸边。
最后周湘拍板给她买了回苏南的机票,也省得老两口上京来过年,回了老家初一十五走走亲戚,指不定就不老惦记着什么男人了。
喻父喻母当然是双手双脚支持,喻父下了课就去备年货,喻母在家族群里通知氤氤回家了,热闹的氛围确实让喻氤尝到了久违的年味,也对回家有了几分真切的期盼。
除夕那晚,全家人在喻氤家吃饭,还在上高中的堂弟在饭桌上问喻氤闻勉帅不帅。
现在家里连爷爷奶奶都知道孙女出息了演了孟竖的电影,毕竟说起别人他们未必知道,孟竖闻勉却总能在电视上看到,闻言都打开了话匣子,七嘴八舌关心起喻氤这次拍戏的细节,喻氤挑了
些能说的给大家解馋。
堂弟不满于他先挑起的话题却被挤到一旁,又问喻氤有没有和闻勉的合照,喻氤想了半天,似乎真没和闻勉拍过什么合照,唯一的一张还是刚进组时两人和小演员们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