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党内需要松霖同志这样的……人如其名他是一棵信念坚定、屹立不倒的松树,铮铮铁骨……”
蓝京沉痛地说:“首长说得太对了,念老确实到最后一刻也没对信念信仰有过丝毫怀疑,我……我当时在紫寺工作,偏偏因为工作来到七泽,有幸赶到碧海见他最后一面……”
这段话表达的含义很丰富,陈首长自然一知便了然,深深叹息拍了拍他的肩继续前行,良久才问:
“松霖同志家人都还好吧?”
“说实话不太好,”蓝京道,“那桩案子对整个念家打击都大,后来绝大多数去了香江,留下的年纪稍大的提前退二线,年纪轻的处境也……也很困难,对了,他外甥女在书泽工作,念老去世时就将灵堂设在她家,七泽……都还记着念老的好,方方面面还算比较关照。”
“她叫什么名字?”
“颜思思。”
“唔,”陈首长微微颌首,“回头把她还有松霖同志直系亲属名字写给我。”
“好的,首长。”
蓝京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一箭双雕达到预期目标!
爬到一半接到季龙井电话——陈首长要求不惊动,蓝京怎么可能不汇报?不过故意拖到吃完饭才以眼色示意秘书长卞俊灏与省委办公厅联系,季龙井得知后也没出卖蓝京,而是说听说首长刚离开碧海,接下来是不是到朝明视察,需要省委配合做哪些工作云云。
陈首长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各司其职坚守岗位,我主要在基层跑跑看看,有时间会到金河见面。
没把话说死,但也没承诺什么,大领导讲话艺术就在于此。
陪大领导爬山就是爬山,关于工作,关于人事,关于国内外形势只字不提,陈首长兴致勃勃登高远眺后又在蓝京陪同下视察了罗亚镇,站在旧海堤上,他双手负在背后道:
“之前你一直强调一把手的压力,从围海造田工程可以看出一把手的权力,脑门一拍就敢围起那么一大块地方,集体领导制约哪里去了?科学论证、合理规划哪里去了?罗亚镇地形根本不适合这么搞!一把手负责制把所有权力都集中到手里,演变成为一把手拍板制是必然的,也是当前组织人事工作研究的重点课题。”
原来陈首长此行并非外界认为的考察干部,调研探索干部队伍建设新思路才是重点。
关于这个话题涉及的层次高、内容深,也很难把握好分寸,蓝京的角度不敢多说,只能讲些场面话垫垫场。
之后陈首长突然点了几位干部个别谈话,包括:
市委秘书长卞俊灏;
黄云区委书记孟文韫;
松和区委书记单远;
常务副市长梅花;
副市长郑乙健……
都是厅级干部且年纪不大,在蓝京主正期间得到提拔重用,不过陈首长怎会知道他们直接点名?
玄机重重。
谈话时间不长,陈首长随后没去市区吃晚饭,直接乘车离开围城,下一站去哪儿呢?陈首长没说,蓝京也没问。
事后方知陈首长并未如各方猜测前往金河,而是沿高速直奔东吴,晚上住在他曾蹲点的一个海边小渔村。
按体制内约定俗成规矩,蓝京随即来到省府大院向季龙井为首的常委会汇报陈首长视察调研围城的经过,陈首长看了哪些地方、见过哪些干部、作出什么指示,都要详详细细说清楚。
听完之后,包括季龙井在内所有常委脑海里不约而同浮起两个念头:
一是蓝京这小子运气太好了,下基层检查堤坝都能碰到三号首长;
二是陈首长似乎对朝明省委班子不待见,此前在七泽、碧海都跟省委主要领导有接触!
别小看这点差异,大首长往往借此向外界传达微妙的态度。
季龙井此前跟桑向民有过谈话,深知当前局势只能如此故而不动声色;组织部长王要武、宣传部长陈晓卫以及省委秘书长宋阳心里则暗暗焦急,原本傅桑直接关注下的朝明省委班子,现在突兀多出三号大领导陈瑞华,是福是祸,又将对本来就扑朔迷离的人事调整产生什么变数?
还有,原来都觉得蓝京提拔市委书记才一年多时间,应该不在省委领导班子竞争行列,可这回在陈瑞华面前可谓大放异彩,会不会成为一匹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