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没人愿意触及大厦将倾的事实,说出真相,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联邦没有这些乌烟瘴气的斗争,如果没有这些热战冷战,咱们会过着什么样的人生?”裴野转过头,“虽然你这家伙天生一副反社会人格,但如果我们没生在这乱世,其实你也能找到一个供你大展拳脚的工作,不是吗?”
裴初平静地看着他。这种毫无审视和批判的目光成为一种前所未有的鼓励,刺激着裴野打开话匣子:
“如果爸妈还活着,或许爸早就已经把他的报社经营起来,妈也能把她的小生意做大,你可以继续入伍当兵,念军校,而我,我也不会是什么警察,或许我可以去大公司,去创业,挣好多钱补贴家用……”
他说着说着,慢慢噤声。
裴初看着亲弟弟从幻想中渐渐抽离出来,自始至终他没有出言打断过,只是眼见着对方由兴奋慢慢变得失落。
不需要谁来叫醒他,现实会唤醒一切美梦。
裴野阖了阖眼,叹气:“我又在说胡话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裴初却没把这番批评继续下去,反而主动抬手,握着杯子往前一送。
哒的一声,裴野一低头,看见两只茶杯触在一起,短暂碰了一下便分开。
“主席竞选的事不用你操心,继续做好的你工作就是。坚持下去,咱们马上就要迎来最终的胜利了。”
说着,裴初笑意加重,举了举杯。裴野嘴角嫌弃地向下弯了弯,然而也还是跟着抬起手腕。
“喝茶不碰杯。”裴野说。
裴初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敬组织。”
意味深长地说完,裴初仰头将杯中温热的茶饮尽。裴野盯着他,脸上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一下,嘴唇轻启。
“敬我们终将迎来的胜利。”他低声说。
*
“就是这里?这看起来好像是从前的医院家属楼。”
“就这么直接进去没问题吗,站岗的人不会出岔子吧?”
汽车停在别院的院子外,岗亭的门同时打开,徐怀宇走出岗亭,看着下车的沈辞一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招招手示意几个人快些进来。
“是沈先生吧,”他对沈辞道,“野哥已经在屋里等着了,快进去吧,免得被人看见。”
沈辞皱了皱眉,但还是对徐怀宇微微颔首表示感谢,随即转身带领着身后的三个人迅速来到别院门口,敲了敲门。
“是我。”沈辞压低声音说。
他以为开门的会是裴野,可几秒钟过后大门被拉开时,看到门口站着的陌生青年,沈辞亦是出乎意料地刹住了自然而然要跨进门槛的脚步。
不是裴野。
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有着少见的浅栗色长发,瞳孔则是更加稀有的琥珀色。
对方中等个子,身形清瘦,五官清俊,看样子应该是个omega,那张极为白皙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双唇因为缺乏血气而泛着虚弱的浅粉色,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气质,虽能看出对方抱病,却并不会给人以孱弱的、病恹恹的印象。
沈辞眨了眨眼,呃了一声,脑子缓慢运转过来:
“你好,我们找,裴野……”
那青年点点头,让出一条路,垂下眼睑。
“看来您就是沈辞先生。”青年的嗓音温和而客气,待一行人进屋关门后,沈辞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裴野在吗?”